紫花地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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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9/7 22:34:00

雨后初晴,和朋友从西宁出发至湟中县塔尔寺,会见友人,起身告别,再漫无目的游走。往甘河方向看到一条新修不久的柏油马路,路牌上标着“平安”两个字,坐在车上的两人便不谋而合,异口同声说:“去平安吧”。

所以,在平安境内的法台水库本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甘河离平安县城约八十公里,汽车行驶十余公里,城市已在我们身后。农村的四月生机盎然,土地里种植的洋芋和油菜已经欣欣然露出地面,我们身处田野,沐浴阳光。复行二十余公里,往右边侧支的小路行进,小路一直引着我们在山林里穿行,路面狭窄,凹凸不平,且盘旋迂回,若对面来车就无法通过。

我放大胆子,屏住呼吸往前,用假装镇定的表情安抚车上另一个屏住呼吸的人。翻过一座无法看清视线的小山坳,便有豁然开朗之感。右边山腰,视野所及处有土*色庄廓,庄廓墙上已长出绿色植被。

两只长尾山雀在矮灌木之间穿梭,发出细弱短促的叫声,它们追逐嬉闹,一只飞向稍远处,点一下尾巴伸着脖颈叫起来,另一只就心领神会似的追逐而去。它们从一棵灌木到另一棵灌木,或跳跃,或飞行,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别处又响起雉鸡的叫声,这边唱来那边合。似乎山林里藏匿着数不尽的鸟雀,因为陌生人的闯入而躲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静观其变,有胆大者发出声音,似呼喝,似威胁,再在仔细观察后觉得没有威胁,也将没有威胁的信号传递给自己的同类。觉得安全的它们拖着长长的华丽尾巴大模大样走进我们的视线,又留一个轻蔑的背影飞向不远处一条小小的沟壑,沟壑处聒噪声起,传向远处,又传回近旁。山林寂静,山林热闹。

左边的山地里种满了大*,大*在青海农历四月的夏天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大*叶片宽阔,从接近泥土的始端生出层次错落、大小不一的叶片,次第向上,逐渐变小。在主干末端就有火炬般鲜红的花朵大肆盛开,又有细小的叶片从未开放的花苞薄膜中探出头来,很是神奇。远远看去,漫山遍野的大*,用火炬一样的花朵点燃了整个原野,大片的火焰在山林里燃烧,映红天空,与远处的雪山相得益彰。

远处还有雪山,举目侧望,便可见山岭全景,山的顶端白雪皑皑,中间部分被黑褐色的土地覆盖,看上去土地肥沃,孕育着宝藏,山脚下有许多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小溪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奇异光芒,似是每一条小溪之上都镀了一层银子。

看到远处的雪山,便心生敬畏,不敢喧哗。几年前,在西藏看到冈仁波齐,看到南迦巴瓦峰,也是震撼,除去震撼还有感动,在相见那一刻忍不住热泪盈眶,那分明是一种相识已久却相见恨晚的感觉。人在环境中,很容易生出与当下环境相匹配的心情,我亦不能幸免。就像此时,我在自然的怀抱里,在半山腰,成了一株草,一只虫,一只小而又小的蚂蚁,我沐浴阳光,我体验风雪,我生存,我死亡。戴青塔娜在她的歌里唱道:我将自己埋葬,祭献给一片无人的荒原。

别过荒原继续向前,山路依旧崎岖,周围风景美不胜收,心想这没有目的的行走胜过一场规划了许久的旅行。很多时候,我们满怀希望出发,却失望而归,想象和现实总是大相径庭。如若没有目的,没有希冀,却在翻越一座山后遇见景色,不见怅惘,只有不期而遇的惊喜,感觉自己一下就成了幸运儿,连连喟叹。我自身处原野,与鸟雀野花为伴,我亦风情万种。我将小花小草的表情收入镜头中,一朵朵火柴头般大小的蓝色花朵在草地上印染开来,似是绿色锦缎之上点缀的蓝色小星星,忍不住俯下身去亲密接触。突然想起老师在他的文中写道:他跪着拍花的姿势,像极了在向花朵求爱、表白。当初在看那本书的时候也许不是很懂,但在我俯下身,含情脉脉注视它们、和它们低声交谈时也便懂了其中意思。

法台水库就在那条路的延伸段,也可以说是在那条小路的尽头。我们顺着那条道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法台水库,本以为路遇的景色已是视觉盛宴,但未曾想只是在为遇见法台水库做着铺垫。

水库不大,水位也不是很高,但周边树木郁郁葱葱,疏密相间。近处青杨潇潇,远处低矮的松树葱郁,大小不一的梯田错落于青杨和松树间。水库三面环山,近处的小山将她聚拢开来,像是一块镶嵌在山洼处的翡翠,翡翠倒映出树影、白云,倒映出远处层峦叠嶂的雪山,层次分明。风起,吹皱镜面,那些镶嵌在镜面上的景色左右摇摆,摇曳生姿。

举目远眺,雪山远在天边,天空亲吻雪线,阳光炽烈,天空如水洗过般湛蓝。这样的纯白和湛蓝似乎可以冻结人的视线,使我长久地凝固在天幕的某个地方,尽情而贪婪地享受人间碧蓝所带来的无限宽阔。

突然映入眼帘的美景总能给人以无限的想象。似乎在梯田的尽头,可听到木门咯吱作响的声音,有农人从屋里提了水桶出来,听到鸡鸭觅食的叫声,听到孩子哭泣的声音,农人摇着辘轳从井里打了水回到院内,庄廓墙之上的烟囱里升起青色烟雾,喜鹊衔来种子,遗落在土墙缝里,雨后种子发芽,茁壮成长,还开出猫胡须一般的花朵。屋内飘出菜根香,飘出茶香,干活的人归来,坐在土地上,大口吞饮。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发垂髫,怡然自得。

我信步上前,轻叩柴门,柴门内犬吠声起,有老者发出咳嗽声,有人蹒跚而来,打开柴门,问来者何人。我报上姓名,他满嘴之乎者也,一句听不懂,生出尴尬。斜雨扑面而来,对面的厢房上镶嵌的木窗有着小长方形的格子,似是有人正在屋内烹茶煮酒,屋内人不经意回眸,光华闪烁,似相识于百年前。长在土墙上的植被从屋顶开始蔓延,攀壁而下,形成帷幔,挡住了木格窗户后面主人的脸,她的轮廓在幽暗里融化,模糊而遥远。似乎,我看见那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就像一个新的生命,正要破土而出。我站在寂静的怀抱里,听得到那陌生的欢笑。

某一时刻,那些虚无的想象占据了上风,而自己成为虚无中的某一个角色,与过去的某段时光打着照面,想象菊花缀满栅栏,想象草盛豆苗稀的场景,除此,还有上弦月,有露水,有疯长的草木,还有暗香盈袖的*昏……

站在水库边上,眺望远处雪山,感受树木苍翠,鸟雀在树林里发出鸣叫,风过耳畔,用听不懂的言语窃窃私语,恍如进入无人之境。虚无的想象不请自来,而那些想象中原本模糊的镜头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生出惬意,忘记自己真实的存在。似乎,在原野之上,我就是一株植物裸露风里,感受风雨,感受雷电,感受阳光,感受久远之前的落英缤纷和鸡犬相闻。

一朵云从远处慢悠悠赶来,另一朵云从远处赶来与之前的云汇合。它们兀自变换神态,又故弄玄虚,不多时,天空就有大片浓密而低沉的云,那些低低矮矮的云从头顶飘过,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它们软绵绵的身体。

天空中飞舞着数不清的燕子,身形敏捷,闪电般穿梭于空中,做盘旋状,又做俯冲状,大叫着飞进路人的摄影镜头,似是欢愉无限。友人说,应该要下雨了。果然,南边天空的云快速升起来,遮住了山头,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前行,在空中和北边的云对接,那些之前飞舞的燕子已飞去悬崖处的巢穴里,不见踪影。空中铅色的乌云翻滚,山雨欲来,风吹向四面八方,似乎也正在竭尽全力地吹向过去。

我想起西川的诗句:在哈尔盖,一个蚕豆般大小的火车站旁,我抬起头来眺望星空。而此时,夸张一点,我站在一个蚕豆般大小的水库旁,在悬崖顶端,听雷声隆隆,听风过耳畔,我变成某个人,变成一双眼睛,我屏住呼吸,等暴风雨,等暴风雨之后的晴天。

稠密厚重的云彩笼罩了天空,雨说来就来,来势汹汹的雨从南边起,漫过北边的天空,用强劲的力度噼噼啪啪拍打着周围的一切。一些小植物和小昆虫的身体随着雨水汇集的河流往低洼处流淌而去,那些裸露的在田野之上的植被左右飘摇,在一场毫无设防的雨里变得灰头土脸。

暴风雨来去凶猛,半小时后,天空已恢复到雨前平静,一两片轻盈的云漫无目的游走,倒映在法台水库平静的水面上,水库周围的树木被雨洗过后露出鲜亮明媚的色彩。就在水库周边的草地上,紫粉色的点地梅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着,叶片沾满雨水,看上去凄楚动人。我也终于知道那个如火柴头般大小的花儿是鳞状龙胆,鳞状龙胆比我们经常见的龙胆花要小,颜色更倾向于深蓝,小小的花朵投映出大海和天空一般的颜色,在远离大海和天空的地方安静地生长,诠释生命给予它努力向上又随遇而安的权利。

紫花地丁也开得旺盛,看上去有点像是生长在玉树草原的毛茛科植物翠雀,第一次见到翠雀的时候就被那一串串鸽子般紫色的花朵打动,都说紫色翠雀在低矮的枝上开出串串不羁又高傲的花朵,正如一群正义、自由、潇潇洒洒的康巴汉子。那么,生长在法台水库周边的紫花地丁则像是在田地里裹着头巾干农活的少妇,百科全书上说紫花地丁生命力顽强,阳光充足的环境下会生长得更好,且富含蛋白质、可溶性糖及多种维生素,可用来炒菜或煮粥等。

如此,那些生在玉树草原的翠雀也好,生在平安境内法台水库边的紫花地丁也好,在生物界里无关紧要却又不可或缺地存在。不逃避,不迎合,不喧哗,但往往,这种安静的植物只看一眼,便可记忆很久。

友人说她想拔一些车前草回去,但又觉得它们过去矮小不忍心下手,我说也许车前草正在等有缘人来,将它带回家,它们生长的价值也将体现到最大化。于是挑叶片宽大的车前草拔,回去用开水焯,炝少许油,肯定是一盘翠绿欲滴、清香无比的美食。这是小时候记忆里的一种吃法,时间过去那么久,依然如初见般生动。

忍不住将美景推荐给别的友人,但下一次再来这里,风景必然和今天的不一样,所以就觉得老师说的那句话非常好:有些遇见就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苛求不得。此刻之缘已失,下刻之遇未卜。顺其自然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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